北原举证的事实，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。滨野一直认为这个年轻律师，不可能拿得出串通投标的铁证。然而，现在如山的铁证就展示在面前，让人不得不去信服。
那张薄薄的IP地址查询表，是不可驳倒的。标书投递本来就是一个严格保密的过程。三家企业在同一个地方，发送标书邮件，而不是在各自的会社发送。这种情况实在太过异常，完全就可以基于这个表面证据，认定存在串通投标。
这个年轻人真的做到了。
以众人都没能想象到的方式，拿出了证明串通投标的证据。
在场的市政厅要员们的脸色控制不住，变得异常难看。他们当然也对高新园项目会存在内幕操作这种事情，有所知情。但看到这些事情，被完全抖落出来，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时，饶是他们这种老狐狸，也不由得汗颜起来。
这件事，如果传到媒体上，会引起怎样的波澜？
要知道，高新产业园，不少项目的标书投递都是通过邮箱进行的。
这名年轻的男律师现在发现可以通过标书发送邮件的IP地址，来锁定是否存在串通投标行为。
那么，这也就意味着完全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来检查其他的项目。
既然参与投标的企业已经猖獗到了，直接就由一个人在同一间办公室发送不同会社的标书，这一现象恐怕不是孤例。
如果到时真的追查起来，会有多少项目有这个问题。
一个？还是两个？还是十几个？乃是二三十个项目？
没有人知道。
没有人能打保票。
回想起这个叫北原的律师，曾说要将高新园一半以上的项目招标，全部推翻重来。此刻，北原过去的恫吓，真的将市政厅要员们给吓住了。
这个年轻人，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。
他……他真的要拉市政厅陪葬？！
滨野感受到了无比的压力。哪怕曾在高等裁判所出过庭的他，哪怕他曾与公民团体在法庭对峙过，哪怕他曾代理过税法违宪审查的这样的大案要案。从来没有一个对手，能像这个叫做北原的律师一样，带给他这样的压力。
此时，滨野看着那张IP地址查询表。三家投标会社——盛荣机电有限会社，是霞光实业有限会社、高远工程有限会社。而标书邮件发送的地址是中标企业盛荣机电有限会社的办公地址。
这要怎么进行抗辩？
滨野开始思索了起来。过了一阵，他脑海中浮现了几个字，“断臂求生”。只有“断臂求生”才能挽回现在不利的局面。
这位公职律师再度站了起来：“对于你所指出的这些串通投标的行径，我想说的是，我们市政厅也是受害者。这些企业之间互相串通，进行围标、陪标。最终受损的是我们市政厅的利益。”
“的确，你在今天列举了很多串通投标的情况。那么，这些又和我们市政厅有什么关系呢？出现违法行为的是这些企业。我们市政厅是被欺骗的一方啊！”
滨野讲的情真意切。
仿佛市政厅真的成为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。
被只知追逐利润的企业给欺骗。
然而，滨野的确成功的抓住了这一点进行了反击
的确北原漂亮地证明了串通投标的存在。但是，仍然还缺少了关键一环的证据，那就是市政厅与企业之间内定中标者的证据。只要没有这一环，那么所有的违法责任，也只不过是由企业来承担而已。
宫川本来还因为北原的反击而高兴，在听到滨野这么说的刹那，心又再次沉到了谷底。宫川顿时明白，市政厅还可以采用金蝉脱壳这个计策。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，那就去全部推到企业那边。
市政厅永远是好的。
坏的永远是企业。
我们市政厅是被围猎的对象。
所有责任要由这些不良企业来承担。
看到明明是罪魁祸首的市政厅，却能够被自己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，宫川再度为这世界的荒诞不经感到错愕。为什么会这样？为什么做错事情的人，仍然能够居高临下的继续安然无事，只需要将过错推给其他人就好。
明眼人都能明白。
没有市政厅的默许。
企业怎么可能进行这样围标、陪标的操作。
在场的市政厅要员见到滨野使出这招“断臂求生”，也不得不佩服起这位公职律师。总能在最危急的关头，找到方法使市政厅避免对面律师的致命一击。是的，他们市政厅还有办法可以立于不败之地。
北原向前走了几步，看着滨野，“你的意思是说，市政厅和这些串通投标行为没有关系是吗。”
这位年轻人的语气平和，却包含着一种威压。
明明只是一个刚毕业大学生的样子，竟有着极为强大的气场。
滨野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，也弄得愣住了。随后，他依靠惯性回答道：“当然！假使这些串通投标行为真的存在，我们市政厅也和这些违法企业没有关系！希望你注意到，我们也是受害人！”
滨野强调了三遍市政厅也是受害者。
世间最大的讽刺，莫过于此。
作恶者竟然在说自己是受害者。
就在此时，北原骤然间提高了声音，“滨野律师！！你要注意到，你现在是在进行事实陈述，而不是发表法律观点！你陈述了市政厅与违法企业没有互相勾连的事实。我要提醒你！若后续调查确有发现市政厅与违法企业存在利益输送，那么，你今天在这里所说的话语，就是虚假陈述！！！”
北原提高的声音，再度将滨野吓了一个激灵。
是的，滨野刚才的确是在进行事实陈述。
在案件审理中，各方均有依照事实进行陈述的义务。
如果作出了于事实违背的陈述，就属于虚假陈述。
这是可被判处入监的重罪。
“所以，现在回答我！你确定市政厅与这些违法企业，没有勾结吗！！！”北原伸出手，重重地拍下滨野所在的会议桌，“回答我！有！还是没有！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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